有人预测，每年两位数的劳动力成本升幅终于就要阻碍中国显然不可阻挡的出口车轮了。这种预测我们已经听了一年多了，但迄今为止，预测仍只是预测。去年，中国的出口不仅增长了27%；而且美国的官方数据显示，中国出口产品在美国的价格实际上下跌了——尽管自2005年中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已升值超过6%。

      这种表现不只是由于钢铁等行业产能过剩，以极低的价格将产品倾销到国外。中国也实打实地赚到了钱。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最近的一项分析发现，许多出口商去年的利润都有增长。即使在纺织和服装这一向来利润微薄的行业，生产商的利润也达到了创纪录水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种货币的价值被低估，肯定有助于保持出口的活跃，而由于人民币贸易加权汇率的升值幅度远低于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升值幅度，这种势头更是有增无减。但这只是事情的一方面。至少同等重要的是，中国制造商成功地控制住了劳动力成本的上升。

      他们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点，首先是因为劳动力成本仍然只占其总投入成本的四分之一左右。其次，中国官方统计数据只包含了“正规”行业的工人。而大量承接出口商转包合同的“非正规”行业的工资增长速度要缓慢得多。第三个原因是生产率增长强劲，现代自动化工厂（许多由外资所有）取代了老的国有企业。

      尽管中国的生产率统计数据向来以不可靠而著称，但独立的评估显示，中国制造业生产率年度增幅高达15%至20%——令美国的生产率“奇迹”相形见绌。华盛顿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的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表示，如果计算入这一因素，人民币的实际有效汇率低于3年前的水平。

      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很快被挤出玩具、服装和纺织等低端行业。中国不仅守住了那些市场，而且迅速扩张进入了新的领域：美联储(Fed)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1989年至2005年之间，在48个行业，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份额均有所扩大。

      现在，中国的制造业奇迹已进入第二阶段，生产商开始大举进军高端市场。去年，中国的飞机零部件、船舶、微芯片和汽车出口均增长了约70%，比鞋类和服装等传统出口产品的增长速度高出四倍以上。同时，中国已开始超越加工型经济体，不再是单纯地组装来自其它地方的零部件。在政府的支持下，中国的钢铁、汽车和电子产品等产业采用了更先进的流程，有更多零部件在国内生产，在国内的增加值得到稳步提高。

      最终，这些方面的发展应使中国变得富裕，使中国对国外产品和服务的需求随之增长。但事实是，它们造成了中国中短期贸易顺差令人担忧的进一步增长，因为在出口继续增长的同时，更多原材料从中国本地采购，代替了进口产品。中国去年的贸易顺差已扩大至1770亿美元。

      这种结果并非不可避免。要改变这种状况，有许多事可以做，而中国政府也采取了大量措施，包括实施更灵活的汇率机制，取消出口激励措施，引导内需从固定资产投资转向消费，最重要的是，减少刺激过度投资的过剩储蓄。

      但尽管中国上周已采取行动，通过增加社会支出来刺激消费，但中国的行动还不够迅速。再说，中国需要实施的许多措施都需要时间。在发展国内经济时，中国领导人对渐进式改革的青睐取得了回报。但现在，中国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已是如此巨大，不能指望世界其它各国会容忍中国的这种渐进式安排。

      在美国国会，反对中国的保护主义情绪再度升温，对美国财政部长汉克•保尔森(Hank Paulson)造成了更大压力，要求他从迄今没有成果的美中“战略对话”迅速拿出成果。担忧情绪还蔓延到泰国和韩国等亚洲国家。这些国家正艰难地抑制本国货币的升值压力，而与此同时，在第三方市场上，来自中国的竞争还使它们面临着出口下降的局面。

      仅凭加快人民币的升值步伐，并不能解决中国日益严重的外部失衡问题。中国还必须进行广泛而深入的国内改革。但是，除非允许人民币找到自己的合适汇率水平，否则它有可能在更大程度上成为政治“闪点”。当中国出口商赚得盆满钵满时，担心大量失业越来越难以成为一个行动迟缓的可信借口。

      中国选定的工业发展道路，应会促使中国采取行动，避免其它国家的保护主义对抗情绪。作为一个加工型经济体，中国的出口收入远比普遍想象中的要低——可能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至12%。但随着更多销往国外的产品在国内生产，这一比例将会上升，而国外市场对国家繁荣的重要性也会增加。中国对世界经济的重要性正日益加强。但中国政府需要记住，反之也是如此。

来源：《金融时报》